市场经济中的非理性行为 ——读《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1]
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以来，自由市场经济大幅度提高了物质生产水平，使发达国家人民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与此同时，一批经典理论产生了，并逐渐转换为具有统治地位的经济发展模式。最为典型的是斯密理论，他用屠夫、酿酒师和面包师的经典案例，给世人展示了这些人如何适应消费者的需求，据其所能支付的价格来制造产品。斯密证明了这些制造者如何实现供给与需求的平衡，他的理论不无道理。但现代经济的发展却使人们对这些经典理论产生了许多疑惑，远至1933年爆发的世界经济大危机，近到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导致的全球经济危机，经济学家们往往在分析这些现象时，把其原因归咎于经济的外部性。然而分别于2001年和2013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乔治·阿克洛夫和罗伯特·席勒在他们所著的《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中，对这种现象给出了另外的答案，经济学家系统地忽略了欺骗和诈骗在市场经济运行中的作用。
注释
[1]乔治·阿克洛夫，罗伯特·席勒.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张军，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
一、自由市场经济是组织人类生产活动的最理想方式吗
近三百年来，这个命题得到绝大多数经济学家的肯定。客观地说，通过自由市场来配置资源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每个人的需要，尽管其间马克思也提出了计划经济的构想，并由欧亚大陆在20世纪20年代进行了一场巨大的社会实验，但并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这似乎从另一个侧面认可了自由市场经济的理想性。但是，无情的现实证明了自由市场经济的构想一开始就低估了人性的弱点。两位经济学大师在边际上，对自由市场经济进行了客观的分析，深刻地指出了自由市场机制的缺陷，这对于人类经济思想的贡献是巨大的[1]。
“钓愚”本身就是个颇有两面性的词，它就是要把人们灵魂深处存在的愚蠢意识挖掘出来，使人们在经济这个庞大的领域中蒙受欺骗。传统的理性人假设在现实中并不真实，人的非理性特征会体现在经济决策上，而自由市场会捕捉并放大这些特征。如果商家信奉的是利益至上，自由市场经济社会就会充斥着操纵与欺骗，因为严酷的市场竞争压力会使企业无情地践踏自己的行为底线，从而充分利用消费者的心理弱点和信息不对称获取利润。在缺乏良好监管的市场中，就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从而将社会经济的均衡转换为市场经济的欺骗均衡。这正是缺乏约束的自由市场经济的“钓愚”行为。
注释
[1]乔治·阿克洛夫，罗伯特·席勒.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张军，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16-21.
二、自由市场经济的“钓愚”就是各种欺诈手段的普遍应用
“看不见的手”时刻都在指挥着逐利者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的不良嗜好。心理学研究了人性的弱点：人们只是想得到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而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于是商家就利用消费者的这种潜意识操纵他们，比如，蛋糕配料的生产商会毫无必要地要求消费者在使用时加入鸡蛋，装修设计者会在各种装修设计包括卫生间的瓷砖设计上增加很多不必要的装饰条，保险公司为迎合客户追求长寿的愿望会在广告中设计病后痊愈的老人和家人在一起的画面，等等，这些都是典型的利用人们消费心理缺陷的欺骗。
“信誉透支”是在金融危机时代商家广泛运用的欺骗手段，这些行为在危机时被频繁运用，助推了持续性的金融危机，损害了金融机构的信誉，也破坏了固定收益证券评价系统。在正常情况下，金融产品的产生非常有序，评级机构会对证券公司进行公正透明的评级，投资银行也会谨慎发行证券产品。但当经济处于混沌时，金融系统也会推波助澜地使经济进一步恶化，如在美国金融危机时期，高盛公司从主要承销证券转向开设多种业务，变成一个“影子银行”，其负债中的优质部分每天被收回并重新投资。从拥有大量流动性资产并寻找避风港的大型投资者那里吸收存款，高盛能轻易找到潜在的交易方，并找到反方向交易的机构投资者，于是高盛开始自营账户交易。这时，潜在的利益需求转变为疯狂的逐利行为，在利益驱使下，非理智的高盛不再以客户利益为重，只追求利润最大化，这就是典型的服务意识堕落背景下投资商的欺骗[1]。于是，所有客户都特别想让自己的证券产品获得高信用评级，因为级别会决定他们所付利息的高低，于是投资银行将压力转嫁到评级机构，评级机构非常清楚，只要给出低评级客户就会很快出局，于是也开始进行欺骗，投资银行不再是评级机构的监督者，而是监督评级机构是否按照需求者的要求进行评级。
欺骗像春天的花粉在自由市场中蔓延，各种欺骗行为层出不穷。最常见、最纯粹的是搞营销，人们倾向于用置身故事情景的方式去思考，这种思考原则最容易使人们被操控，如果你把别人讲述的故事，以自己的风格而不是以讲述者的风格去转述，你就被他欺骗了，而这种转述正是广告和营销的主要技巧。欺骗也体现在政治上，民主政治理论与自由竞争市场理论相似，在所谓民主国家，政客们在争夺你的选票，这与自由市场中卖方争夺你手中的钞票如出一辙。经济学家普遍认为经济增长主要是技术变革和创新，但是并非所有的新想法都与技术相关，许多想法甚至连思维的核心都是关于如何利用他人的。这意味着，人们能够想出新手段，欺骗别人做自己感兴趣而别人不感兴趣的事，这显然违反帕累托最优的基本原则。
尽管作者将自由市场环境的种种欺骗行为描绘得淋漓尽致，可以说是自由市场制度“忠诚的反对派”，但他们依然认为市场机制是组织人类生产活动唯一可行的制度。与自由市场制度的其他忠实拥护者所不同的是，他们推崇的是具有良好监管体制的市场，而非自由放任的市场。因为在一个有良好制度监管的市场，没有人可以通过利用他人的心理弱点获利。但制度监管本身不可能做到绝对无漏洞，作者所推崇的市场监管是以最大限度地制止欺骗行为发生为目标的[2]。其实，我们如果理性地思考，会发现在现实社会中很难有这样严密的市场监管，自由经济市场制度具有高效配置资源的功能，但它并没有强大的自平衡功能，这正是自由经济制度的“死穴”。我们今天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同样不能忽略科学制度和严格秩序的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同样存在市场失灵问题，也就存在“钓愚”行为，对此，只有切实加强政府的科学监管与调控，我们才能够有效地防范“钓愚”行为。
（本文部分内容登载于《中国新闻周刊》2016年第18期）
注释
[1]乔治·阿克洛夫，罗伯特·席勒.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张军，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93-95.
[2]乔治·阿克洛夫，罗伯特·席勒.钓愚：操纵与欺骗的经济学.张军，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148-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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