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的人,一次,在一处高的台地,前面倾斜,陡直往下,必须仰望,一步步上行,恍然一片墓地,仔细看,真的是祖坟所在的山坡;一次,一个小小的房间,曾经无数次走进去走出来。一天的任何一个时候,光线明亮,她的眼睛也明亮,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甚至听得见她的心跳和血管轻轻的搏动。气息、声音和微笑,一点点,燃亮了夜的黑,治愈过无边无际的疼痛。
接官坳前,畲家畈上,面对日益缩减、渐渐消亡的平畴和稻田,怀念它疯狂的芒、潮水般起落的蛙鸣、差点儿被荷花的香气熏晕的夏夜、独一树挺拔婆娑的榔榆、几棵高出楼群窜入云天的水杉。随意蹓跶纵横的巷道,日出东方,夕阳西下,一条丰腴的大河擦身而过,宽阔的湾,碧蓝的草,野花竞发,野鸭灵巧凫水,白鹭优雅起落,扇动在许多个黄昏和黎明。
所以借用七里冲和千里坑两处地名,一是真正地理意义上的,二是寓意距离的近与远。从来,从来没有,从来不拒绝扑面而来的生活。
近,不倦地进山,看水,转屋场,峰岭坳垅埂坪,桥塔宫观寺庙,桃李松杉樟竹,稻菜花草禽兽……悬崖前一块平地,廊上一架水车、一个葫芦。
远,念念不忘,踏在脚下,比如3月中旬的东海边,听闻的:天气和气候,水份和水质,土壤和盐度,药水和饲料,技术和销售,苗种和营养,投入和风险,协议和方案……
光亮在前头,总是一路照耀,从一点,变成一束。
春夏之交的某一天,走进方仕村,铁路坪,祈祷堂。一排大樟树投下一地浓荫,五个娭毑坐着说话。她们说,这里呀,过去的地下有淘金坑,一个一个。牧师说,全县80多处,被关闭了一半,包括此乡杨部村的灵恩堂、韩岭村的赐福堂。
40天前,在大冶,中南神学院任昌恩博士说:“信主的人,很少坐牢,甚至没有。”
至少有两人见证说,基督教徒去世,很大的一只蝴蝶飞出窗户,轻飘飘盘旋,慢慢远去。
黄州堡的午间,暴雨如注,哪怕撑伞上车,两个肩膀也都打湿。烟雨隐匿了不远处的紫鸡岩,长冲和大畈,一片迷茫。
一觉过后,17点,太阳高悬半空,亮光盈盈,天地通明。走在沿河路,望见隽水河白如银练,煜煜生辉。哪儿,传来李宗盛苍凉的歌声:
从来不敢仔细看你
只怕就此迷失自己
……
……
不是我存心故意
只因无法防备自己
……
……
是张镐哲专辑的一曲《不是我不小心》,心突然扯了一下,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一下子被击中!(2023.6.20)